乐户的最早记载见于《魏书·刑罚志》。明洪武年间任夏辅官的杜是壶关人,告老回乡时,皇帝赐他一户刘姓乐户。麻巷村的刘章秋,就是这个刘姓乐户的后代。他在民国五年(1916)还曾设班教授乐户的演奏技艺。
上党乐户在迎神赛社时,要献演戏队(又称杂剧)、琴戏和院本。明嘉靖版(沁水县志)有“士夫作神主治祠堂,四时致祭,墓祭各有其时……用鼓吹或演杂剧”的记载。阳城县上伏村康熙五年碑有“惟以杂剧为岁事”的话。抗日战争前,潞城、长子、壶关、屯留、陵川等县都还不断演出队戏。队戏:《元史·祭礼六》有“兴和署掌枝女杂扮队戏一百五十人”的记载(《新元史》亦有此记载)。
明代陈继儒的《太平清话》中有“钱塘为宋行都……孝宗奉太皇寿,一时御前应制多女流……队戏为李端娘……”的记载。上党队戏起源何时,和宫廷队戏相同与否,都不得而知。据乐户老人潞城朱招群(1912—1991)、朱群才(1915—1994)、平顺乐户老人王福云(1914—1986)等回忆和潞城南舍村“调家龟”演出,共有17个剧止。这些戏没有弦乐伴奏,没有唱腔,只有道白和吟诵(吟诵有韵的上下句,以七字句有二二三句式,也有三二二句式),台词大多古朴文雅。
队戏的锣鼓经被称为“锣鼓趟”,除上下场外,只在吟诵一句或两句之后,击打几声。服装文角色与上党梆子穿的相同,武角色穿前襟短、后襟长的“龙褂”,腰系“圪塔带”。院本是金元时行院演出所用的脚本。元末明初人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记载了700多个院本名目,但均已失传。人们只能偶尔在其它作品中见到收入的片段。上党乐户在迎神赛社时说的院本,乐户老人仅知道三个:《闹五更》、《土地堂》(均有品述抄本)和失传了的《三人齐》。
这三个本子除《闹五更》夹有唱了五次的一段民歌外,都是只有道白,没有唱腔。插科打诨,惹人发笑。乐户演出的琴戏,有《无名驹》、《送带》、《饯行》、《疯僧扫泰》、《戏牡丹》等剧目,是用笙(或笛)伴奏的上党梆子小戏。
乐户在迎神赛社时,还要扮一个手持上截破作竹篾子的竹竿的前行(读hang)。他要在为神灵“进盏”时口诵一些祝颂的词儿。台湾出版的《中文大辞典》释文为:“前行,舞者之列入在前行者。《卫敬瑜妻王氏企喻歌》:‘前行看后行,齐著铁裲裆。前头看后头,齐著铁钮’”(卫敬瑜妻子事见《南史·孝义》)王福云在解放前即任前行角色。1984年和1985年,平顺县西社村乐户世家王双云、王福云弟兄各捐献出珍藏多年来(其中最早的系嘉庆十七年抄)的队戏剧本七本。虽然大部分是角色单,但也使人大开眼界。
1985年10月,潞城县南舍村堪舆世家曹战鳌(1908—1994),曹占标(1925—1990)弟兄,捐献出珍藏了400多年的明万历二年(1574)抄本《迎神赛社礼节传簿四十曲宫调》,书中论有正队戏、供盏队戏、哑队戏剧目166个,院本剧目8个,杂剧剧目26个,还有大量的唐宋大曲名称。使人窥见了明代上党地区的民间祭祀演出的盛况。其后,长子县发现了《唐乐星图》,南舍村发现了《迎神赛社曲目文苑》等抄本,使资料更加丰富。乐户演出的戏剧与上党梆子,口头流传和文字记载,都未见到相互关联;但实际上却有明显的相通之处,有授受的痕迹:1)敬奉祖师爷:上党乐户敬奉的祖师爷是咽喉神,诞辰是腊月初八。
他们除了在自己家里敬奉有泥塑神像外,陵川县东陈丈沟村的咽喉祠(俗称打鼓庙)和高平城内的咽喉祠、浩庄的咽喉庙,都是他们的敬神之处。上党梆子每年要敬两次神:一次是四月二十四日敬梨园始祖唐明皇(俗称老郎爷),长治北街的梨园会馆、晋城周元苍的五聚堂(也称会馆)和泽州县望城头村和开元宫,都塑有唐明皇的神像,各个现社也都有老郎爷,都按时祭祀;再一次是腊月初八,各班社除在班社内祭祀外,高平的班社都要到城内咽喉祠祭尊咽喉神,由名班献演。
五聚堂、开元宫和泽州县的府城、玉皇庙、神南庙,阳城县上伏村的西庙,都有咽喉神殿,除乐户和戏曲艺人外,老百姓也来此敬神。这种情况,只能理解上上党梆子接受了队戏的习俗(因为乐户的演出活动肯定要比上党梆子古老得多)。
(2)演出剧目:从乐户口述和《迎神赛社礼节传薄四十宫调》、《唐乐星图》等本记录的290个队戏,杂剧、院本、琴戏的剧目看,大都取材于封神、楚汉、三国、说唐、唐五代和杨家将、岳家军的朝代故事。上党梆子的700多个剧目中,也绝大部分是朝代戏,只是除了取材料于上边所述的来源外,还有一批元明剧目。《天门阵》、《战幽州》、《长坂坡》、《八仙庆寿》、《打磨坊》、《单刀会》、《两狼山》、《七下生》、《走樊城》、《锁五龙》、《私下三关》、《孟良盗骨》、《二进宫》、《双如意》、《藏舟》等乐户和上党梆子都有的剧目,绝不会只有一种偶然的巧合,肯定是有授受的关系。
特别有趣的是乐户演出的琴戏有一本《无名驹》,写明代杨继盛被严嵩害后,其女与老仆杨恩赴福建搬兵,夜宿开山寺。寺僧党飞雄爱其所乘宝驹,欲加杀害。后得知是恩公之女,道歉之后,送之上路。高平米山镇五瘟洞戏台上道光七年的上党梆子班社聚魁老班的题壁上,就有《无名驹》,在同一地点,也是聚魁老班的道光十年题壁上,则题有《无名驹》的又一名称《杀寺》(咸丰元年,有个玉顺班在段都村旧舞台的题壁上,也题有《杀寺》)。但民国年间,上党地区的舞台题壁中,就没有了《无名驹》或者《杀寺》的剧目了。1963年,河北省永的上县西调剧团来上党地区作“探亲演出”时,曾经展览演出并抄录油印《党飞雄杀寺》。
据老艺人说这是光绪初年由上党梆子艺人在河北设帐授徒时留下来的上党梆子剧目。把这个本子与乐户老人朱群才校对,他说只有少数几句不同。可见这是上党梆子和琴戏都演出的本子,经艺人带到河北保留下来,上党地区可失传了,又由西调送到了回来。绕了一个大圈,走了80多年。(3)风格方面:乐户演出的剧目都是直叙其情,直言其事。
大起大落,很少转弯抹角,旦角戏很少。现存的剧本,角单和艺人口述,除琴戏中有女角外,几十出队戏和院本,只有《长坂坡》中糜夫人有20多句唱词,这也很可能是后来才加上的。上党梆子被称为粗犷豪迈,火爆激烈,古朴豪放(贬之者说是原始、野蛮,不是杀人就是打架)。作家赵树理曾指出:《西厢记》是名剧,全国有好多剧种都演,可是上党梆子就没有这个戏(上党梆子的古代题壁中有《游殿》、《跳墙》、《佳期》都是上党昆曲)。上党梆子的“三把”虽比乐憎爱分明的“调壮士”艺术性强,但也给人以僵硬之感。从《迎神赛社礼节传簿四十宫调》中的角色排场单看,有些剧目要上演员数十人,最多的达一百多人。真是浩浩荡荡,令人眼花缭乱。
而上党梆子在皇帝登殿和大帅出征时,上司、五堂龙是常见的,而且红黄蓝白黑色彩鲜明、富丽堂皇。演《大八仙》时,几十人的戏班,除伴奏者外,边做饭的、赶脚的、看戏房的、烧茶水的都要登场,花红柳绿,挤满一台。因而把上演此剧叫作“堆作仙”。民国十六年一月十七日至十九日,北京的《世界日报》连载署名负生的文章《山西戏》,对上党梆子壶关乐意班(十万班)这些表演风格大加赞赏。这种风格的形成,恐怕队工不只是给予影响而已。
特别值得重视的是琴戏的问题。虽然明抄本《迎神赛社礼节传薄四十宫调》和清抄《堂乐星图》都没有琴戏的记载,民国抄本《迎神赛社礼节文苑》有“请戏”二字还不是正文,墨迹不同,可是从王双云弟兄献出的咸丰八年抄录的队戏在剧本就有琴戏《捡柴》的全本和《送寒衣》、《送带》、《戏牡丹》、《招夫牌》的角单;乐户老人的介绍,绝不是从上党梆子中学习来的;况且在《迎神赛社礼节传薄四十宫调》所载的“恭盏队戏”中,《山伯访友》、《访友》、《周氏辱齐》、《送米》、《三元捷报》、《班超投笔》等剧目前,都有一个“戏字,这是否就表明是”琴戏“,为了和队戏相区别,而特意加上去的呢?看来也有这个可能。
况且据上党梆子已故的戏剧负责者李春枝1962年的调查笔记记载,阳城县关鸣凤村白继尧老人说,上党梆子是由鸣凤村子个人由西边学了个琴腔回来,在鸣凤村演唱形成的。他说这琴腔是否就是乐户演出的琴戏呢?如果说在某种情况下,从境外传来一种声腔,乐户学上用或笛伴奏,民间艺人却继续使用它的主奏乐器换作巨琴,逐渐形成上党梆子,和乐户的琴戏分道扬镳,倒像是顺理成章的事。这还需以后继续查考。